起底保健品骗局：骗老人旅游办讲座假体检

家住江苏常州的吴长富（化名）是一名大学退休教授，81岁，每个月领着8000多元退休工资，有长期吃保健品的经历，生活经济独立。这些条件足以让他成为保健品经销商们满意的“围猎”对象。 　　在参加了一次“爱心助老、免费旅游”活动后，吴长富购买了13000余元的保健品。这一次他感觉被骗了，拿到保健品的第二天就选择了报警。 　　随着多名老人的报案和公安机关的侦查，近日，江苏公安机关摧毁了这个公司化运作的涉嫌保健品诈骗犯罪集团，共打掉38个非法销售平台，抓获犯罪嫌疑人638名，缴获赃款3000余万元。 　　常州警方向澎湃新闻（.thepaper.）介绍，该团伙以“爱心助老”和免费为幌子，将老人们诱骗至“养生基地”旅游。其间，安排工作人员假扮“医疗专家”，然后安排免费体检、虚构体检结果，再以保健产品有防癌抗癌、治疗心脑血管疾病、预防基因突变等功效进行虚假宣传，诱骗老年人以每瓶380元的价格购买成本仅为十几元的保健品。 　　就在公安机关收网行动之前的短短三个月内，仅江苏省就有上万名老年人被骗，涉案资金高达数千万元，目前案件已经进入公诉阶段。 经销商以“爱心健康助老工程工作委员会”名义发出的福利物资发放通知  本文图均为 警方供图 　　虚构的“爱心助老健康工程工作委员会” 　　吴长富的退休生活很惬意，他喜欢旅游，说台湾、加拿大都去过，因为身体硬朗，旅行社允许他在没有子女陪同的情况下出游。他和儿子住在一起，但儿子从不干涉他的生活。学校每年都会组织体检，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平日偶尔血压高了吃点药就下去了。家里也有着各色的保健品，他认为保健品有好有坏。 　　2018年3月，夹在当地一份报纸中的一纸宣传页让他逐步走入骗局。 　　宣传页题为《爱心助老健康工程工作委员会福利物资发放通知》，通知称，凡年满65周岁以上当地常住居民凭身份证等有效证件申请，可办理福利卡，并领取“福利物资”，党员、教师、医生、离退休干部、科技工作者家庭优先。这些“福利物资”包括4样东西：一台富氢水素机、一台全营养破壁机、一个智能拐杖，还有一套组合养生产品。宣传通知还称，凡到场老人每人免费领取4双富硒脚底按摩袜子。 　　这场活动的主办方被宣称为“中国爱心助老健康工程工作委员会”，而警方证实这一机构完全是虚构的。 　　吴长富觉得有东西送，很不错，便前往一家保健品经销商参加了活动。登记了身份等信息后，活动方发放了一张“爱心助老健康工程工作委员会VIP爱心助老福利卡”，并让他第二天下午前往开会。 　　第二天的会上，活动的主持人说，国家和社会关爱老人，爱心企业援助的上述四项福利物资都是免费的，但需要承担运输费用，每人需要缴纳2800元来领取，吴长富觉得这些都还好。这4样东西吴长富至今还放在家里，保健品吃了一些。 　　警方后来查实，其实这些物资都是公司和经销商自行安排采购的。而这些只是骗局开端。 商家举办的讲座活动现场   　　虚假的体检和教授 　　到了3月9日，吴长富接到经销商人员的电话，说有一个免费旅游项目邀请他参加。吴长富专门问了需不需要带钱，对方说不用带钱，带点生活用品，带上泳衣泳裤泡温泉。 　　之后，吴长富随队来到溧阳一家酒店。这家酒店被称为“将军养生基地”。这里其实是南京东鼎生物科技公司（以下简称东鼎公司）的一个销售平台。一名负责接待的人员供述，所谓的“养生基地”其实就是公司在一家酒店租了些房间。 　　吴长富回忆，他那批有120人左右，被编了中队、小队和班，主办方发了军服军帽让老人们参加各项活动，自己还被任命为一名班长。 　　在吴长富看来，刚开始的接待都非常好。第一天白天，带队者带他们去游览了新四军旧址。到了晚上就开始上课，名号很大的“专家”“教授”讲一些健康养生知识。老人们还被组织喊口号“我要国泰同康，我要身体健康”，而国泰同康就是一款保健品的名字。 　　卞某就是讲师之一。他被公司包装为一名医科大学教授，据查证他只有初中文化。卞某之前曾在一家小公司卖过保健品，对保健品有一定了解。再之前，他还做了几年的婚庆主持。 　　第二天白天依然是旅游，晚上听讲座时讲师就开始介绍保健品了。他们放映了宣传片，称中央级干部都在用这个产品，并且宣传片中一众明星及知名主持人为这个保健品站台。卞某供述，利用名人效应是成功售卖保健品的关键，老人们经常购买服用各种保健品，对保健品有一定了解，光靠两片嘴说是不行的。 　　常州市公安局天宁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小清告诉澎湃新闻，东鼎公司邀请名人参加以“国泰同康，福满中国”为主题的慈善会，后期为宣传其保健品断章取义剪辑制作虚假宣传片，虚称其产品配方是由国医大师提供。该公司还通过“专家”讲座、面对面诊疗的方式，宣称其保健品是高科技精心研发而成，具有治疗高血压等功效。 　　当晚，带队人员给老人们安排了体检。吴长富告诉澎湃新闻，体检是一个一个进行的，搞得很神秘的样子。体检设备就是一个连着电脑的仪器，两个夹子分别夹在两个手腕上，号称什么问题都能检测出来。 　　给他们进行体检的就是东鼎公司的带队人员。一名带队人员供述，他就曾穿上白大褂给老人们进行体检。体检仪器是假的，构造非常简单，“有声音有图像就成，就是在表演”。 　　杨小清说，这些体检设备是通过淘宝网采购的廉价检测仪，实际无任何效果。实际上，来自经销商的带队人员第一天就会按照东鼎公司的人员提供的表格填写老人们的身体健康信息。在旅游开会期间，相关人员还会不断对老人们身体健康信息进行搜集完善。这些都成为了“专家”此后制作体检报告和做出诊断的依据。 警方查处东鼎公司现场 　　成本13元的保健品售价380 　　第三天就是一场现场售卖了。卞某就充当过问诊“专家”。他拿着造假的体检报告接待老人。在老人进房间见“专家”之前，带队的经销商会提前进去跟“专家”进行沟通。一名经销商供述，沟通是瞒着老人进行的，“会告诉‘专家’一些老人比较关心的问题，比如这个老人对心脏疾病最在乎，这样的话能更好的抓住来人的心理，推销保健品”。 　　“专家”对老人身体的判断都依据之前所搜集的信息，这样也会显得“专家”确实有水平，也更加让老人们信任。“专家”先是给吴长富先是开出了13万多的“处方”，他说吴长富血粘度高，如果不治疗，有脑梗塞的危险。这让吴长富有些疑虑，他之前体检都很正常。而后“专家”又多次降价，最终吴长富同意购买了13000多元的“国泰同康”保健品。 　　老人们购买药物签的还是一份申请表，这份申请表称“全国关爱老龄化工程”还给了每名老人“工程补贴”。常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吕勤俭告诉澎湃新闻，这种以慈善组织为幌子的活动迷惑性非常强，老年人容易上当受骗，在旅游讲座期间一旦有老人对活动或者保健产品产生怀疑，就会马上被隔离起来，不与其他老人在一起。 　　最终，老人们购买每瓶保健品的价格是380元。据办案民警介绍，后来查获的进货单显示，一瓶保健品的成本价只有13元多。一般情况下，老人没带钱只交了100或者200元算作定金，其余的货款会由经销商垫付，而经销商和东鼎公司早已约定好利润六四分成。 　　3月13日，吴长富拿到了自己购买的保健品，他越想越不对劲，第二天就选择了报案。据他粗略估算，他买了一万多元算少的，120人下来，仅接待他们那一拨人，东鼎公司的销售额就达数百万元。常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袁航介绍，后来审讯和查获的证据显示，东鼎公司2017年的销售额达10个亿。 　　与此同时，常州警方陆续收到了多名同样遭遇的老人的报案，由此一个多个经销商、销售平台、生物公司组成的诈骗网络被揭开。 商家让老人签署的保健品申请表 　　三个月有上万老人受骗 　　案情上报后，江苏省公安机关随即组织开展打击保健品诈骗犯罪的“利剑3号”专案行动。 　　常州市公安局通过3个多月的侦查，发现东鼎公司总部下设人事、财务、采购、仓管、招商、企划、招聘等8个部门，实有员工500余名，主要销售“国泰同康”、“寿之宝5A口服免疫球蛋白”、“覆膜365”等三个品牌的保健品。 　　该公司在江苏及全国多个省（市）旅游景点设立所谓的“养生基地”，其实也就是销售平台，发展了数百个经销商，打着“爱心助老健康工程工作委员会”等虚假公益组织的旗号，通过发放传单、免费送礼的方式，引诱老年人办理“爱心助老福利卡”，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后，从中筛选出有消费潜力的老年人，再以免费为幌子将其诱骗至“养生基地”旅游。 　　警方介绍，其间，公司安排工作人员假扮“医疗专家”，通过举办健康讲座对老年人洗脑，然后安排免费体检、虚构体检结果，再以保健产品有防癌抗癌、治疗心脑血管疾病、预防基因突变等功效进行虚假宣传，将保健品当作药品进行推销，诱骗老年人以每瓶380元的价格购买成本仅为十几元的保健品，其中“覆膜365”大肠杆菌超标4倍，为不合格产品。短短三个月，仅江苏省就有上万名老年人被骗，涉案资金高达数千万元。 　　6月21日 ，公安部组织指挥江苏、安徽、浙江、上海、四川5省市公安机关统一开展集中收网抓捕行动，抓获犯罪嫌疑人523名。为彻底摧毁该集团网络，公安机关继续对该案深挖彻查，近期又抓获犯罪嫌疑人115名。至此，共打掉该诈骗犯罪集团设立的38个非法销售平台，查处200余家违法经销商，缴获赃款3000余万元。 　　公安部有关负责人表示，近年来针对老年人的保健品诈骗犯罪案件多发高发，犯罪团伙采取公司化模式运作，通过夸大、虚构保健品疗效，打着高科技产品、慈善福利工程等旗号大肆蒙骗老年人，犯罪手段欺骗性强、危害大。公安机关将继续重拳出击，依法严厉打击保健品诈骗犯罪，切实维护老年人的合法权益。同时，提醒广大老年群众增强防骗意识，不要轻信“免费体检”或“特效产品”等虚假保健品宣传，捂紧“钱袋子”、守好“养老钱”，不要上当受骗。